在寒冷的街头想看见那些残留在树梢的绿叶,会在怎样的情境里以什么样的姿势离开它拥有过的岁月,而在同样的季节,同样的绿叶也许早就化作一丝冬雨,以无声缓缓告别温暖。显然这是无须比较的,因为我熟悉乡村,就像在寒冷的时节期盼一场漫天大雪一样,我甚至可以从乡村天空的铅灰色准确地触摸到第一朵消融在手心的雪花。任何一个没有温暖没有色彩的符号都是我对春天的预感,因为我希望自己的有生之年充满积极与乐观。
二月春风似剪刀,这充满生机的召唤和预示应该是中国国画里一只最美丽的燕子。你可以想象一切生命已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挣扎着冲出黑暗的地层,迎着阳光、迎着已经显得有点温暖的春风绽放着,欢笑着、生长着,这蓬勃生机的表象里,最值得崇敬的是没有一个生命要求发言,没有一个生命去夸张他们在黑暗时期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和磨难,因此我们可以看见当二月的春风略带寒意拂过脸庞时,放眼望去,大地一片新绿。
许多年来,我一直不能对绿色有着更为深切的理解,那是因为我的爱心不够、宽容不够、积极乐观的精神不够。尽管我知道绿色是冷色,但我直到今天才从生命的本体感受绿色是历经痛苦与磨难之后的表达,是一种沉默、一种庄严、一种可以铺天盖却并不张扬的冷静陈述。它从一开始就在沉稳地向人类表述某种持久与永恒、付出与给予。
与年轻时代不同,当我看见满街绽放的红裙和香气四溢的身影时,我想过,这一切都应该只属于我一个人才对,现在却在想,所有这一切美丽的身影和气息都应该属于春天,是令人激动、令人振奋的春天本该就有的,或者说属于人类,属于在春天格外拥有希望的全部人类。我不是要在这里注释我现在的身体和心灵,而是要通过这温暖的阳光、温煦的和风以及无比温馨的气息来感激母亲赐给我的生命,感激自然赐予给我的无边绿色。
常说春天多梦,如果快乐则属于童年,如果多情则属于青少年,如果越来越沉稳并具有计划性和条理性则属于中老年,我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一些什么样的梦,但我仿佛既快乐也多情,既沉稳也富有计划性。于是我想,我就像蔓延在乡间小河边的那些小树,即便是在寒冷冬季也不曾停止我对温暖的期待,我一直都在酝酿着含苞待放,所以当第一朵雪花飘落在我脸上,当二月春风无声无息地向我吹来,我就知道,我已经是春天的身影,就像春天的孩子一样,可以自由地拥抱着春天。 |